第五章 陪ABC守雪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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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
“电话联系。”然后我回自己房间了。
也不止像泉源,
“NO!NO!”他一脸莫名其妙,好像我的想法太奇怪了,他慌张地解释起来,“我担心你心情不好,不吃早餐。把自己闷坏了不好,要出来玩玩。我想,这里你一定没来过。”
“你有病啊,自己被冻成这样还要发扬助人为乐的美德!”我责骂着,却开始心疼。
他看我不高兴,不再问,说着“对不起,对不起”。
“我朋友都叫我Daniel。”
一座望夫崖,是多少女人的相思泪!
“是啊,我记得以前做过这个专题。凌晨的时候,山村还在酣睡,雪山却第一时间迎来了曙光。封顶染上晨曦的光,朝霞映着雪峰,雪光和霞光交相辉映,特别美。傍晚,夕阳下山,落日的余晖透过山顶,雪山像一位身披红色霞衣的少女;月出的时候,星光闪烁,月光像白纱帐,雪山躲在月光中进入梦乡。如果有机会,真想看全了。可惜要在这边待上一天,会受不了的。”
终于要重新开始了,新的地方,新的工作,新的朋友,新的人生!
谁知刚回到屋里,电话就响起,是ABC。
做一株木棉,以树的形象和他站在一起。这样平等的爱,也只有在红尘中慢慢地等,然后遇见,牵手。
Daniel看我陷入了沉思,咔嚓完了,我还是45度角。他没有叫我,继续拍着,不知道是拍景色还是拍我这个不称职的model。
脚已经麻了,他搀着我,我们沐浴着清晨的第一缕光,走下山。
“为什么不守着雪山,从傍晚到黎明?”
“我是觉得,有男人在就不能让女人受苦,所以……但是因为你和我不是太熟,所以……”他解释得语无伦次。
“你也知道?”
忽然,我想起一首词:“千万恨,恨极在天涯。山月不知心里事,水风空落眼前花。摇曳碧云斜。梳洗罢,独倚望江楼。过尽千帆皆不是,斜晖脉脉水悠悠。肠断白苹洲!”温庭筠的这首《望江南》,也是徐志摩客栈截取的诗句,用在此时恰如其分。
“诗人志岁在《玉龙雪山脚下暖笔兼示爱女闻娃》中这样写道:‘玉龙名山,终年雪与天齐。云不恋峰,岭岭若洗;巉岩如剑,疑是风劈。正苦万里无生机,不似南国活地。泠流引我向人寰,蓦尔惊醒,猛然诧异——但使身边有泥土,不经意间,芳草萋萋。’玉龙雪山是纳西族及丽江各民族心目中一座神圣的山,纳西族的保护神‘三朵’就是玉龙雪山的化身,至今丽江还举行每年一度盛大的‘三朵节’。”
“老徐,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爸了?操心这么多!”
我如果爱你——
他拿出相机拍摄,我在旁边大喊大叫:“那边,那边,那边美!”
“你坐一半,我坐一半。”我把围脖铺开,铺得长一点儿,我们坐在了一起。
我如果爱你——
他小心翼翼地取下相机,递给我。
“回老家,去照顾爸爸妈妈。”
他听我这么说,竟然生气了,跟我叫嚣:“不要总说自己老了,你看起来才二十几岁,很年轻的!年龄又能代表什么,只要心态年轻,永远都不会老!你再以姐姐自居,说自己老,我就再也不理你了!”
“你是学地理的?”我讽刺他。来看就看,还整得自己跟百度百科一样。
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;
在这样的夜里,在失恋又遭遇已婚男人的欺骗之后,我和一个小我两岁的男生坐在雪山上等待月出,等待黎明。
原来这几天她没有骚扰我,不是因为被我劝动了,而是在想别的招儿。
“这算什么!《春江花月夜》那么长的古诗我都背得下来。”
挂了电话没多久,我就去洗澡了。刚出浴室电话又响了,一看又是老娘的电话,我不耐烦地接起来:“老妈,您老人家能不能多享受一下生活,少操心一下女儿的婚姻大事!”
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;
我们看见月亮出来了,高兴得像捡到了一百万。我指着天边说:“快看,快看!”
或许,闪婚闪离、情不比金坚、搭伙过日子的模式才适合现代人——就算失去,也不痛。
绝不学痴情的鸟儿
“我妈妈在美国教中文,所以我懂一点儿。”
“跟你有关系吗?”我脸色不好,不想再对任何人谈起这些事情。
玉龙雪山,丽江市的一大景点,许多电视剧都在此拍摄。据说,随着时令和阴晴的变化,雪山风景变幻莫测——有时云蒸霞蔚,玉龙时隐时现;有时碧空如水,群峰晶莹耀眼;有时云带束腰,云中雪峰皎洁,云下岗峦碧翠;有时霞光辉映,雪峰如披红纱,娇艳无比。
咔嚓,一张玉照成形了。我扫了一眼,他的侧脸很好看,有点儿文艺范儿。如果倒退几年,说不定我就动心了。
听到我喊他的名字,他回过头来,看我对着他大笑,觉得被戏弄了,害羞地笑着。忽然,我觉得傍晚的云霞染红的不止是雪峰,还有他的脸颊。

他又一次朗诵起曾经一句一句教我念的那首《致橡树》:
“你精神好,姐姐我老了,守一晚上准成僵尸。”
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……
老妈被我说得蠢蠢欲动,一颗爱慕虚荣的心表露无遗:“别耽误叶生。”可是接下来的话就足以让我大跌眼镜了,“你可以去美国结婚啊。我打听过了,你们照一张结婚照,把身份证、户口本都寄过来,我找你表姐和表姐夫替你们去领证,盖个章就好了。我和你爸没去过美国,正好我们也转转。”
甚至日光,甚至春雨……
“还是喊你Daniel吧,那个名字太文气,叫多了更显得你柔弱。”

“所以对陌生人不好下手。”我又笑他。
傍晚时分,落日红彤彤地映着雪山,火烧云变幻莫测,形象各异。白色的雪山在霞光的照映下,像娇羞的新娘披着红色的头纱。
Daniel的眼睛里掠过几分犹豫,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:“你……你可以留个……电……电子邮箱地址给我吗?”我还在猜他多半想要联络方式,却没料到只是电子邮箱,而不是电话号码。这又是多难的事吗?亏得他皱眉踌躇了半天才憋出这样一个请求。
决定之后,我下楼跟徐志摩说再见。
不孝之女,如果不是我非挂电话,老妈就不会闹心到想要去练太极剑,也就不会崴脚了。我当下向老爸保证,辞职回老家——其实早就甩手不干了。
“你洋气,你国际范儿!”牛什么牛啊,英文字母全是我们的汉语拼音。
“我不聊QQ。”他窘迫地说。
天越来越黑,空气越来越冷。为了暖和一点儿,他开始教我跳踢踏舞,手舞足蹈。他说踢踏舞的旋律像一首歌,于是自告奋勇唱起来。那是一首英文歌,旋律欢快。我鼓着掌,将踢踏舞跳成了踢鞋舞。
“别把我唱睡着,冻死了你可要负责的!”
“我怎么了?我就是跟他一起在雪山看月出和日出了。这不,还有好多照片,你自己看。”我拿过Daniel的相机,一张张放给他看。
“女孩子手冷的时候……男孩子不帮她焐手是不是……是不是不解风情?”他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问我。
我继续说:“是啊,过段时间可能还升职加薪呢!他可是他们研究所里唯一的亚洲人,多挣面子啊!您要是说出去,街坊四邻还不羡慕死你啊?”
“只允许徐大侠潇洒人间,就不许我诗情画意一次啊?放心吧,我有分寸!”我拍拍老徐的肩膀,给他一个定心丸表情。
“以后也会待在那里。”
愿得一心人,白首不相离。
难怪他的普通话说得这么好,虽然有那么一点儿别扭,可能是因为刚到中国,还水土不服。这几日,我发现他的中文越来越好,便不敢随便掉书袋了。
“你老家在哪里?远吗?”
回到楼上,我敲了ABC的门。他看到我很惊讶。
“你为什么要辞职?为什么来到丽江?为什么要跳河呢?”他忽然转移话题。
我说:“小弟弟,我是来跟你说,明天我就要走了。”

“你昨天就琢磨要来雪山,因为一个人无聊,所以故意买了早点贿赂我,其实是想要我陪你来玩。”我说出自己的猜测。
“去哪里?”
“你的QQ是多少?我想我还是先记下。”
等着等着,终于等到第一缕晨曦。我又活起来,跳着喊:“快拍!快拍!”好像坐火车,几天几夜,终于要到终点站了——那个兴奋劲儿,足以活蹦乱跳了。
“好了,姐姐走了,你早点儿休息!”
不,这些都还不够!
“不要了。风一吹,你不是很冷?”忽然觉得他并不是我看到的小孩子,他还是有很多成熟的地方的。
我大笑。
只听他忽然打了个喷嚏,估计是守雪山的时候被冻到了。他一面从口袋里掏出纸巾,一面忙不迭地道歉:“I'm so sorry……”
“以后呢?”
于是他唱了一首又一首,我越听越想睡觉。
“把相机拿来。”我命令道。
“张若虚。”
“怎么回事?要紧吗?现在怎么样了?”我着急地问。
他紧张起来,唱歌都跑调了,声音也不对。原来他比我冷多了,趁我眯睡的时候,他把外套盖在我身上,自己却冻得嘴唇发紫。
“你不会失恋之后傻了吧?我告诉你,你不能这么下去了,你会把自己毁了的!”他一脸严肃。
他拍摄的时候特别专注,没有了往日小男孩般的活泼幼稚。被冻得通红的高鼻梁,在雪山映衬下,显得很英俊。想到他一路的关心,我琢磨着是不是从国外回来的人都这么好心?他的关心让我感觉很温暖。我看着他,小伙子穿着蓝色的毛衣,外面套了件纯黑色的外套,头上戴了一顶小黑帽,脖子上系着黑色的围巾,牛仔裤也是深黑色的,脚上蹬着一双系带的黑色靴子——整个人埋在黑色里,却和雪山的白相映成辉。
又像上次说的一样:“他这段时间很忙,忙完了就回来。纽约的研究所不比家乡的小公司,可以随便请假来去。他一天不在,研究就一天不能进行,研究所要损失好多的。”
那时他告诉我,这个“不”字要有力度,这是女人从附属品到与男人平等的一声反抗。这种爱情不是谁依附着谁,而是彼此都是对方的天,也是自己的天。我明白,他是要告诉我,不要再做男人的附属品,不要再为了等待而等待,为了爱情而爱情。他也是在委婉地提示我,艳遇就不要了,女人还得懂得自尊。
他扭过和图书脸去,摆弄着相机,拍别处的风景,不理我。真生气了?小气鬼。
他让我趴在雪地里侧身照一张,而我一身火红的衣裳,与白色的背景相得益彰。只是那个动作实在太难摆了,害得我摸了一手的雪。
也不止像险峰,
后来,我的手即使放在口袋里也冻得厉害。我伸出手来,不停地搓,摩擦就会生热,就会不冷了。我让他也这样做。
“以后只许叫我嘉琦!”他摆出一副大男子样,命令道。
“你是不是看上我了?你重口味啊!”我大笑。
“看!”他大叫着。
“这是北半球最南端的大雪山,高山雪域风景位于海拔4000米以上,以险、奇、美、秀著称于世,气势磅礴,玲珑秀丽。”他说。
那边传来老爸着急的声音:“豆子,是爸爸。你妈刚才摔了一跤。”
我都要跺脚了,叫道:“老妈!”
“听说雪山的景色一天之中各有不同。”当我们爬得全身出汗站在半山腰休息的时候,他说。
终于站得累了,我们找到一条干净的长椅。他把围脖解下来,垫在长椅上,说:“这样就不会很凉了。”
“站那儿别动,脸侧一点儿,45度角,下巴抬高一点儿,仰望着天。注意,角度是45。”我像个摄影师似的摆弄着他,为刚才高难度的动作报仇。
“给你打完电话,她说要去广场练太极剑,下楼梯的时候崴脚了,摔了一下。医生说骨折了,要休息几个月,你不用担心,你妈就是很想你。”
跟我掉书袋,小巫见大巫了!我曾经在编一本旅游书籍的时候,编到云南的风景,关于玉龙雪山这点儿知识全是那时觉得好玩背下来的。一想起背知识,顿时觉得自己老了许多。小时候古诗词背了一麻袋,现在忘了两麻袋,吃的全是老底。
“温嘉琦,小气鬼!”
他羞了,大概是觉得自己献丑了,解释说:“昨天晚上在网上查的,特意背了一下。”
回到客栈,徐志摩已经在等我了。他看到温嘉琦替我拎着包,把我叫到一边,像家长训话一样:“你和他去哪儿了?”
月光洒在雪山上,泛着亮光。月亮像最奢侈的烛光,点在最高的天空,底下的人那么幸福地相依相偎。曾经,我和朱叶生走在学校的操场上,十指相扣。月亮跟着我们的脚步,照着我们头顶的天空。朱叶生说:“我把最奢侈最美的烛光都献给你,就像我把一颗完整的心交给你一样,毫无保留。”当时我被甜言蜜语骗得团团转,现在想想,最奢侈的烛光不是只献给一个人的,他整个的心又何曾是全部献给我的?
最后,终于太冷了。本来没准备要守着雪山看月出、日出,所以衣服穿得少,冷得我打了几个冷战。他看到了,说:“我们起来跳踢踏舞吧!”我说:“太困了,跳不动了。你给我唱歌吧!”
“老娘,我亲娘,您那么想让我嫁出去啊?我这儿还有事呢,回头再跟你说。”我挂了电话。我就不该把新换的电话号码告诉家里,他们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来慰问我了。
他睁大眼睛看着我,伸出大拇指说:“厉害!”
我接下去:
我说了一串数字,他客气地说:“Thank you!Thank you!”
他拿出相机,这次让我45度角俯身,做心事重重的少女状。
晚上老妈又打来电话,问我和朱叶生谈得怎么样了,有没有说婚期定在什么时候,他什么时候回来。面对老妈的一系列问题,我不知道还能怎么编。

我也同样赠送他一句:“祝你早日遇到你的红粉知己。”
我在网上订了机票,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,并且拜托于维维帮我把北京的行李打包寄回老家。
是不是天下的老妈都一个样,女儿不嫁出去,心里不踏实啊?
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;
我拿出手机说:“你号码多少?我给你拨过去。”他报了一串数字,我听到屋里响起了铃声,冲他晃了晃手机,“随时联系。你也可以加我QQ,互联网更方便。”
又是一个徐志摩,都与现代化工具脱节。不过想想也对,在国外都用MSN,QQ是俺们国产的。
我妈真相信了,说:“叶生这么重要啊?”
“你不理我正好,我还嫌你烦人呢!”我假装生气。
词里,一位思妇在江楼上期盼丈夫归来。然而眼看一天又过去了,千帆已过完,伊人仍不见,只有那落日的斜晖默默无语地照着那悠悠的江水悠悠地流。说不出的幽怨,道不尽的思念。而在低头45度角俯视的时候,落日的余晖在眼角闪耀。我在咔嚓的那一下想到了朱叶生——此生最爱的爱人。我等得冬天走了,春天来了,他却还是那么遥远。
他送了我一句话:“莫愁前路无知己。”
徐志摩还是像审犯人一样看着我,说:“就这些?”
增加你的高度,衬托你的威仪。
我们搓着手,看着对方,大笑。
“怎么了?这是我绞尽脑汁想了好几个晚上的结果,是不是很好?”
“男人没有怕冷的!”他冲我笑笑,笑得我心里一暖。
我把外套的帽子使劲在头上裹紧,他也把他那黑色的外套帽子裹在头上,我们只露出巴掌大的脸。因为冷风,因为凌晨的寒冷,我们慢慢地越挨越近。虽然身体的距离近了,但我发誓,我绝对没有非分之想。
“你调查户口啊?问这么多。”我笑他。
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,